有关牛的散文
老婆大人让打的广告,说不打广告就揍我,我也没办法呀!还说没人买也要揍我,我好无奈!!!
牛,是无所苛求的。他不需要那令某些人向往已久的荣华富贵,只要求主人每天给他一些杂草,给它一个安身之处。下面是美文阅读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关于牛的情感散文,供大家欣赏。
关于牛的情感散文:怀念一头牛
怀念一头牛时,我有些宿命。
如果时间倒退三十年,那时我还是一个昏昧无知的小孩。可是,穿过三十年的岁月追忆,我总有一些被强行撕裂的快感和刺痛。那时侯,由于爷爷腿瘸,便被生产队分配去饲养牲口。爷爷饲养牲口,婆婆理所当然地也成了饲养员。我年幼,便随爷爷和婆婆常年住在牲口圈里。我说的那头牛,就拴在我们住的那个房子。婆婆常叫它“黄牛”,而队长们则叫它“差(chai)牛”。一个牛有两个名字,这是我幼小心灵的一个疑团。直到问过婆婆,才知道黄牛是牸牛,却不下牛犊,所以大家叫它“差牛”。今天想来,这个“差”字,多少有些歧视的味道。而婆婆叫它“黄牛”,则主要是因了它的一身金黄色的毛。其实,给一头牛命名,除了它的毛色,还能依据什么呢?那种年月连人的名字也逮着什么是什么,何况一头牛。
我注意那头牛,并不是因了它的“差”或毛色,而是它身上一茬茬翻新的伤疤。每次耕完地回来,黄牛总是最迟的。这不是黄牛懒,而是它老有干不完的活。哪块地最薄,哪块地最硬,哪块地就要黄牛去耕。如果歇过晌,队里需要加班,也非黄牛莫属。原因很简单,其它的牛能下牛犊,能给队里创效益,而黄牛仅仅能耕地,那么,再毒的鞭子也就合情合理了。无数次歇晌,我坐在生产队的场院里,看到黄牛身上隆起的鞭痕和脊梁上血淋淋的伤口,我的心里都有说不上来的难受。这时候,婆婆便将黄牛牵进圈里,并偷偷地在槽底下塞几把秕麦。我也不止一次看到,婆婆一边用手抚摩黄牛受伤的身体,一边暗暗落泪。有时候,她也说一些“谁让你不会生娃”之类的话,像是安慰,像是自责,也像是自言自语。
受婆婆情绪的感染,我对黄牛也多了一份怜惜之情。对它通体散发的草粪气味我也不那么厌烦了。可是,有一件事,却使我对黄牛的感情深深烙在了心上,并且,成了我幼小心灵的一块伤疤。那天早上,门缝里刚刚挤进一丝昏昧的曦光,队里的社员便来赶牲口上山耕地。来赶黄牛的还是二队的“烂耱”。人们叫他“烂耱”,就因为这人心太狠,打起牲口来没有轻重,曾经有几头牲口就被他打死在犁沟里。那天他刚将牛赶出门,婆婆就悄悄赶上前去,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他黄爸,耕地时把牛莫打了,毕竟是个喘气的,可怜哩”。“可怜?畜生有啥可怜的?世个母的连娃都不会养还可怜啥呢?你是投心病哩吧?!”说着,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这时,爷爷从门外赶进来,骂了婆婆一句极为粗野的话,婆婆便悄悄退回来,不再言喘。可在黑地里,我分明听见婆婆眼泪滴在炕上的声音。
那天黄牛赶进圈里时,身上的伤口更多了。它一进圈门便卧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渗着,留下两行深深的印痕。连婆婆偷偷塞给它的秕麦也没有吃。婆婆一边抚着它一边叹息,我的心里也酸酸的。可当时的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婆婆明明生了孩子,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姨妈,那“烂耱”怎么说婆婆和黄牛“投心病”呢?而爷爷也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似乎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到后来,我才知道,在农村,一个女人如果只是生了女娃而没有男娃,那就是一个罪过、也是一个灾难。
……
再苦的日子都有一个尽头,转眼到了包产到户。那年,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躁动和亢奋。在秋后空阔的天底下,一村的人都坐在生产队的场院里等待队干们宣布分给自己的土地和牲口。然而,大凡针对利益的分割,在某中程度上都是人们势力的一次角逐。一般来说,要不和队干沾亲带故或者关系要好,要不家族中人丁兴旺,势力很重,足以让队干对你刮目相看,才能分到距村较近并且肥沃的地块,否则就只能领受那些边远且贫瘠的地块了。在牲口的分配上也是这样。对于我们来说,结局已经清楚。爷爷是个瘸子,婆婆只生了两个女孩,所以,对于土地的分配,我们只有听天由命。然而,在牲口的分配上,爷爷还心存幻想。他给队长说,我当了一辈子饲养员,没有别的要求,你就看在我瘸腿的份上,把队里的红儿马分给我。然而,当叫到我家的名字时,场院里只有“差牛”了。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命运以及人们的恶意作弄,爷爷并没有发火,他只是在人们的哄笑中背转身,一拐一瘸地向家里走去。回到家里的爷爷却关起门来大发了一通火。他用最难听的话把自己的郁闷和憋屈都发泄了出来。此后,爷爷很少再骂人,只是和婆婆一起没黑没夜地操心庄稼和牲口。
黄牛被分到我家就成了我家的一口家眷。在婆婆的精心照料下,黄牛的伤口很快愈合康复了。由于吃得饱,膘也长的很快。不到半年的时间,黄牛就出脱得毛色油亮、健壮无比。到了三月天,它还破天荒地也像别的母牛一样,第一次发出了寻犊的叫声,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愉快地接受了一头公牛的示好。但是,婆婆一直将这件事作为一个秘密深藏内心。直到冬天来临,黄牛要临产时,爷爷才发现了这个足以让他在全村人面前扬眉吐气的秘密。
那天,爷爷在骂了一声婆婆后,便很张扬地请了很多庄家老人,说黄牛要产犊,自己经验不足,需要大家帮忙。其实,大家心里也很清楚,爷爷本来就是庄子里农事方面的行家里手,决不至于不懂给牛接生。那是显摆哩。不过,这秘密也确实让小村沸腾了一些时日。
在黄牛临产的前几天,爷爷又在牛圈里搭起了床子。这是自分队以来再一次重温与牛同眠的感觉。白天里婆婆背土垫好了圈,到了夜间,整个牛圈弥漫着阳光和新铺的黄土相互交织的气息。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刍草的黄牛像一个幸福而安恬的母亲,两只眼睛充满了柔情。它不时地回过头来,望着身边的亲人,嘴巴来回蠕动着,像是在说着什么。爷爷和他请来的庄家老人一锅接一锅地吃着老旱烟,讲着陈年往事。我则注视着黄牛柔情的目光和不停蠕动的嘴巴,渐渐进入梦乡……当我被一阵声音惊醒的时候,小牛犊已经落地。它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上,湿漉漉的身子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四处张望,好似有一盏婷婷且冉冉的灯。
爷爷半跪在黄牛身边,将小牛犊揽在怀里搂着,接过庄家老人递来的一根加了雄黄的粗油捻子,不停在小牛周身烘燎,屋子里便弥漫了雄黄的气味。直到小牛身体渐渐干燥,并开始试探着想站起来。这时,婆婆也已经端来了烧好的面汤。
在爷爷为黄牛屁股后面搭拉着的衣带子(胎盘)绾上一只鞋子之后,就洗手去为先人们上一柱感恩的香。这时,我就好奇地看着小牛学习走路的情景。它先将两只前腿慢慢支在地上,然后拖着整个身子使劲向前扑。一下,两下,三下,伴随着小牛一声使劲的喘息,整个身子便站了起来,但是没等开步,就又訇然倒了下去。如此弱柳拂风,似醉若狂,或疾或缓,不知要摔倒多少次,婆婆说这叫“拜四方”。而每次小牛摔倒,黄牛都脉脉地将头伸过去,用它母性的舌头去舐舔它,去帮助它。就着油灯温婉的光芒,这小牛“拜四方”的举动,在我眼里既像一种富有神性的生命仪式,又像一种美仑美奂的舞蹈。
在那个人人都憋足了劲的岁月,“差牛”产犊,着实让家里人跟着风光了一番。每每当婆婆牵了黄牛昂首从村子里走过,人们就会在她的背后说:“差牛”下犊,抚赡人哩,龟娃子家命大,交鸿运了。事实也是自从黄牛进了家门,家里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一年好过一年。黄牛产犊的那一年,我家的粮食也大丰收。而且,此后,黄牛每年都会为我家添一个牛犊,并且大多是值钱的牸牛。但是,牛做为一种生产工具,在陪伴人们走过数千年的心路历程后,它必将无法逃避地渐渐淡出农业。我曾经无数次看到过一帮又一帮的牲口,在走出村庄经过曾经日夜耕作过的土地走向肉联厂时的悲壮,也不止一次听到过它们离开人世时引颈长哞的撕心裂肺。然而,我们又该怎样去挽留它们呢?
在一个宁静的傍晚,当爸爸妈妈跟婆婆说,要不把我家的黄牛也卖掉时,婆婆楞了一会儿说,我也年龄大了,干不了什么活,干脆把我也一块卖掉算了。此后,再也没有谁敢提卖牛的事。好在黄牛是一头让人省心的牛,口糙,不挑食,而且性子温和,不和其它的牛斗角,婆婆牵着也让人放心。要说放牛,也只是负责早上将它吆上山坡,晚上再牵回来。而黄牛根本就不用人去牵它,只要婆婆站在村口的河堤上扯长了脖子喊一声“黄——牛——,回——来——哦”,黄牛便停住吃草,将头回过来,然后一摇一摆的踏上回家的路。
现在想来,养牛的那段日子,是婆婆最幸福的记忆了。爸爸妈妈在创业办厂子,我们在读书。白天里,她将牛吆到水草丰茂的地方,听村姑们唱山歌,看牛儿们吃草;晚上再迎着夕阳将牛牵回来,听孩子们讲述一天的事情。到了晚上,在渐渐铺开的夜色中,又就着黄牛舒缓的刍草声,听儿孙们惬意而均匀的鼾声,那真是一段心随梦想一起飞的日子。但是,随着婆婆的一场病,这样的日子就渐渐少了。
婆婆生病,当务之急就是黄牛的饲养问题。爸爸妈妈都忙于厂子里的事情,我和姐姐都在念书,黄牛让谁放呢?爸爸想到了屋后面的二爸。他们家人多,庄稼大,牲口又少,是寄养的最佳人选。说是寄养,其实也就是将牛“奉”给了人家。牛的所有权属于我们,但在寄养期间他们使用,所产的牛犊也归他们。这事说给婆婆时只说是寄养,婆婆同意后,二爸就吆走了黄牛。婆婆的那场病从初夏一直生到了秋后,爸爸便借口收拾房子,将牛圈拆了。等到婆婆病好之后,原来的牛圈变成了崭新的砖房,地面全部用红砖铺了,墙壁也粉饰一新。人住着都觉着奢侈,又怎么好圈牛呢?好在黄牛每天都从门前经过,婆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提将黄牛吆回来。只是病好之后的她,每天都要在黄牛回来的时候,端一盆面汤放在门口。这一习惯一直到黄牛死后。
想起黄牛之死,我的心里就会刮起歉疚而宿命的阴风。黄牛到二爸家的第二年,由于放养粗心,在一次雨后失蹄滚到了山沟里,虽然没有伤着性命,但是后腰严重摔伤,走起路来全身摇摆。
黄牛摔伤,婆婆不知陪着流了多少眼泪。每次黄牛从门前经过,婆婆都要心疼地抚摩好长时间,并一个劲地埋怨二爸不操心。有时候她像自言自语,有时候又像是在和黄牛说话。而每次见到婆婆,黄牛也都像一个温顺听话的孩子一样,用它充满温情的牛眼,静静注视着婆婆。在那段日子里,婆婆和黄牛既像一对母子,又像两个挚友。它们无语的交流胜过了人间所有的海誓山盟。然而,自从黄牛摔伤之后,它渐渐消瘦的身子就一天比一天显得多余。直到在一个郁闷的傍晚,一家人刚吃完饭,爸爸就对婆婆说是不是将黄牛卖掉,这样养着也只是害命。婆婆听了爸爸的话,愣了一下,就长久沉默,然后缓缓起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那一夜,婆婆一直没有睡着,独自坐在黑暗中不住地叹息。
过了好几天,还是在吃完晚饭后,婆婆说了句“要卖就给找个底实的庄稼人,不要卖给刀子客。牛有佛心,害了命要遭报应!”
第二天城里逢集,婆婆也猜到二爸要去卖牛。一大早,婆婆就烧了一大盆面汤端到门口等着。可是这天的黄牛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它摇摇晃晃的背影很悲壮,也很凄凉。当婆婆叫它时,它连头也没有回。而且,对婆婆看也没看一眼。婆婆望着摇摇晃晃走出巷道的黄牛,喃喃了几句“黄牛——黄牛——”,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
黄牛卖了450块钱,爸爸如数交给了婆婆。
那天晚上,婆婆没有吃饭
那天晚上,婆婆在梦中大叫着惊了醒来。
第二天,婆婆一边拿出卖牛的钱,叫爸爸到街上去买香蜡纸,一边叫来了二爸,质问是不是把牛真的卖给了庄稼人。而且,不等二爸回答,婆婆就说:你把牛卖给了“刀子客”,昨晚上我梦着了黄牛,它说是我害了它们母子,要告我呢。说完,也不等二爸辩解,就闭上了眼睛。也就在那天晚上,婆婆开始发高烧,以至胡话满口。这一病,就差点要了婆婆的命。
听着婆婆说的话,一家人都很诧异。我甚至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阴风飕飕。事后,爸爸问黄牛是不是卖给了肉联厂。二爸说,像黄牛那样,除了肉联厂,还有谁要呢?当问及怎么会是母子时,二爸说黄牛卖时肚子里有犊哩。
一个月后,婆婆的病渐渐好了。问及医生是什么病,他们也说不上来。只是病好之后,婆婆把卖牛剩下的钱全部买了香蜡纸烧在了马王爷庙。无数个深夜,我陪着婆婆跪在村口那个朱红色的庙门口,看着火光像一条猩红的舌头不停地舐舔婆婆布满皱纹且念念有词的脸,内心充满了恐惧。
如今,村里已经没有人圈养牲口。婆婆也随着我们搬到进了县城。进了城的婆婆除了话越来越少之外,就是从不吃牛肉。她常给我的孩子说牛有佛心,但是孩子们只是笑。
关于牛的情感散文:牛
春天,暖阳和煦,那小草泛绿,柳枝吐青,山上杜鹃红遍,春耕生产又将来临。说起春耕我想起了小时放牛的情景,春耕景象更是映入眼帘。
一丑四蹄二犄角,
阳春三月耕作早。
农夫五吼六吆喝,
七上八下不辞劳。
春耕一片繁忙,在还没机械化的七十年代,我们农村集体牛可多了。那时我家也分配了一条牛,由我家长年放养。那是一条又大又壮,一对犄角盘成豆腐盆大小的圆圈,前额还有一撮白毛,长长眼毛圆圈之中,一双温顺而慈祥的大眼睛,因为眉宇间的一撮白毛,都叫它“白毛牯”。
我十岁那年,学校放农忙假,自然家里放牛的活就由我承担了。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我和同村的小伙伴们,就走进牛栏牵出牛,骑上牛背,匆匆走向青草最茂密的草丛。
那时候我还小,但骑在牛背上像一个大人一样。牛真的是忠诚,根本不会恃强凌弱,怪不得“忠孝,节义”它排在前面。我坐在温热的牛背上,手里拿着小竹枝,时不时用手中竹枝,抽几下白毛牯的屁股,它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甩动几下尾巴。
白毛牯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每每遇上讨厌的蚊子和可恶的牛苍蝇攻击时,它除了摇头摆尾就只能任其欺凌了。特别可恨的是如蜜蜂大小的牛苍蝇,它们看见牛就疯狂地扑上去叮咬,看着让人心痛。看着那些猖獗又贪婪的家伙,我再也按捺耐不住心中地愤怒,跳下牛背全力帮助牛对抗这班吸血鬼。牛非常灵性,我在牛肚下穿来穿去,拍打着叮在牛身的大苍蝇,小手上血迹通红。它也非常的配合,站着不动,只是一个劲甩尾巴,似乎知道我在帮它。
等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那些吃过早饭的大人肩扛着犁耙,从我们这群放牛娃的手中接过牛绳,嘴里边吆喝边赶着牛向田间走去。
到了中午,忙碌的大人们准备回家去吃午饭,等在田埂上的我从他们手中接过牛绳,带它去水塘饮水解乏。也许因刚刚忙活完又累又渴,看见水它就急切地钻下去,连我这个小主人也给拉下了水塘。不过我水性很好,也习惯了,在水里我和它嬉闹玩耍,它非常喜欢我朝它泼水,不时发出一种快活的声音......
七天的假期很快过去了。我也带着蚊虫帮我刺青的花脸,返回了学校。
上课的第一天,我的心依然在牛背上。想着在清晨朦胧之中,它辛勤劳作的背影;在瑰丽的晚霞下,它高亢而浑厚的哞哞声。我留念它蹋实而稳健的身躯,更欣赏它默默奉献的品质。春天因为它,田野里充满了活力;夏日的骄阳下,它挥汗如雨滋润着抽穗的秧苗,只为给我们一个丰收的金秋。
怪不得文人墨客总有赞它的诗歌:“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它就是这样无私,不管在酷暑还是严寒,只要有需要,它都会默默地付出。它的身上何尝不折射着华夏人民淳朴的精髓呢!
牛,你吃的是草,但付出的却是平凡而辛劳的一生!
关于牛的情感散文:在牛的呼吸里醒着
我觉着,我走过的那些日子,
全都在牛的呼吸里醒着。
那是一种召唤,
一种缱绻在我心灵中的乡愁,
它一直命令我怀着这缱绻着的乡愁
寻找一种属于我的哲学家园。
我说过,没有什么可以比拟我对于牛的情感,它和草一样成为我通往并试图理解的另一些生命和另一片世界的悠然入口。
站在这悠然的入口处,想起我家喂养过的那些牛,我就想起我和它们一起成长的日子,以及在那些日子里的成长细节。
当我把我的童年及少年时的物事进行一次细枝末节的删减时,我惊异地发现,最后留下的,只有我和牛,站在一片青草葳蕤的山坡上。现在想来,这一幅少年牧牛的画面已成了我坚实的人生背景,潜行在我的身后,让我时时回望,一个少年的放牛时光。
于是,在我大片的时光里弥散着青草的味儿,流响着牛略显粗犷的呼吸。可以说,我与世界的交流是从青草开始,止息于牛;从牛开始,又止息于青草。我的眺望也是从摇曳的草尖开始,越过我放牛的山坡,一路向前,一路向上,凝结在更远更高的山坡;又从更远更高的山坡收束,一路向后,一路向下,又回到我放牛的山坡,回到摇曳的草尖。最后游弋在空气里的,只有牛嚼食青草的声响,和青草淡淡的味儿。
那时的我,就这样,在放牧的山坡,练习着把目光和心灵浸润在草色、牛声和一切与牛有关的物事里,细密、温润、丰盈!用一种专注、细腻而又带着温情的触摸方式认知世界,一遍遍,直至擦拭出隐藏在事物内部的光芒来。同时也可以说是一种柔软的渗透,让心灵浸润在事物的肌理内核,达到一种秘而不宣的内在契合。
这种与事物或与另一些生命的相契,从我写草的那些文字而言,还得不到完美的释解。但是如果说与那些草的秘语是我一厢情愿式的矫揉,那么我与牛的心有灵犀则是对这种相契的实在
并且生动的诠注。
就让我从牛略显粗犷的呼吸开始吧!
无论是我和牛一起的日子,还是远离了牛的日子,当我屏住呼吸,就听到牛的呼吸。这不仅因为我在土房子里的卧室与牛圈最近,牛的呼吸就响在我的生活里,更因为牛的呼吸已是一种深深嵌入我生命的律动,音乐般绕缭着我。我觉着,我走过的那些日子,全都在牛的呼吸里醒着。那是一种召唤,一种缱绻在我心灵中的乡愁,它一直命令我怀着这缱绻着的乡愁去寻找一种属于我的哲学家园。
在我的成长里,我家喂养过的牛换了一茬又一茬,从黄牛换到水牛,又从水牛换到黄牛。有几次我都认为我家可能不养牛了,但一直到现在,我家还是喂养着一大一小两个母子关系的黄牛。尽管父亲年近七旬了,尽管我家现在可以像很多人家一样不需要再喂养牛了,尽管父亲也曾表示过不想再喂养牛了,但父亲终究一直喂养着牛。这其间的因由我不需要问父亲。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父亲对牛怀有的一生的情结,这是父亲在除土地外的另一个鲜活的情感维系。我相信父亲现在用手抚摸着牛时,于他的回望里,呈现的是那些与牛一起熬过的艰辛的造纸岁月,其次才是那些在水田和山地里的耕种时光。没有牛,那个传统造纸的工艺则无以进行;没有牛,那些水田山地的庄稼则难以下种;没有牛,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来源及我和大哥的学费则不知所向;没有牛……无法想象没有牛的日子。真的,对父亲来说,对我来说,对我们一家人来说,绝对不能忍受没有牛的日子。就其这个意义而言,牛带给了我们一家人太多的福祉,牛不能只是牛,它是我家的神,是居住在人间的大神。我当感谢牛,敬仰牛!
我家喂养过的这些牛中,与我最亲近的是其中的一个黄牛和一个水牛。我家喂养这两茬牛的时间相对较长,加在一起至少也在十二年以上吧。
黄牛这个是我五六岁时开始放牧的,它是一头牯牛,长着两只雄劲的角,一身暗色的黄。但它完全没有牯牛的骄横脾气,也许是出于性情本质温驯吧,也许是繁重的劳务消磨了它的横吧,它显得很善良,尤其听从我的话。我放牧它时常常也拿镰刀割草给它吃,把那些它够不着而又茂盛鲜嫩的草割来堆在树下,或是放置在一处空地,也可能随处一块石板上,让它尽情地享受青草的美味。但那时因我的贪玩和没能找到更多的草让它吃不饱的事时有发生,就算父亲不过问我也是满心的自责了。而当它用满是茧痂的脖颈拖着沉重的石碾子转着圈碾细那些造纸用的料子时,我就是跟在它后面专门负责吆喝它前行的,它的步子总是很慢,尽管我手里拿着条子,但我从不用力去打它,多数时候只是吆喝着扬扬手中的条子,它也尤是了解我的脾性,不理睬我,也不让我难堪,按着它的步子,不紧不慢,努着脖颈向前。中间休息时,我便给它打打蚊子,找找牛虱子。我就是以这样一颗对牛的热爱之心打破了某种人与牛的界线,面对牛大而鼓的眼眸,我看到的是一种信任,一种认同,一种亲近,一种生命的和善。以至我与我们家的这头黄牛达到了一种深度默契:记得在假日里,我一起床,几乎是在我跨出大门的同时它也起身,来到圈门处,把头伸出来看着我。它知道我是放牧它的。在我们家其他人起来时,它则看都不看一眼。我想它是凭着某种心有灵犀的感应来感知我的到来的。我也不曾耽搁,牵着它就去坡上了。
水牛则是我比较喜欢的。我家喂养过两茬水牛。它的体型食量力气都惊人地大过黄牛。我喜欢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放牧它时可以随时骑在它宽大的背上。我家喂养的这两茬水牛是母子关系,第一茬来到我家时年龄已超过了十岁,我放牧它时在平路上它都跌到。一天下晚和父亲耕地回来,从两米多高的坎上掉下去,然后自个儿爬起来走回家,竟在那夜死在了圈里。扔下了它刚满月不久的小水牛离去了。它死时我在城里读书,我没有看到它的死,但对它的死我一直很难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隐约的疼痛。父亲最后是煮稀饭把小水牛喂养大了。我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这个小水牛,也许是它小时没有吃上奶吧,它的体型一直不算大,然而却精灵帅气。每个假期我都放牧它,它也常常与我嬉耍。哪里有草,我就牵着它去哪里。有几次竟拉着它去公路上赛跑,站在公路边一起看过往的汽车。有时也手里拿着草,惹着它追我,就是不把草给它,直到它有些愠怒了,我才把草给它。我在与它的相处中获得了弥久的快乐,我现在忆起的那些放牛的快乐时光大多来自于这头牛。它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被一个牛贩子买走了,但它却经常从我的记忆里走出来,回眸凝望,那青草葳蕤的山坡。
然而,那青草葳蕤的山坡,已是我乡愁里的家园。
在那里,我的灵魂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