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素描(组诗)
老婆大人让打的广告,说不打广告就揍我,我也没办法呀!还说没人买也要揍我,我好无奈!!!
★送煤工★
一节一节的
黑色的藕,叠加着密密麻麻的眼睛
在盘根错节的大街小巷
张望
这个城市,取暖的方式
多种多样,蜂窝式的高楼大厦
各色人等,进进出出
光鲜的神情,潮涌
淹没了灰色的面孔
曾经的雪地
拖煤的板车,留下黑迹
我注视风雪交加的背影
梦想着,这是一条拉链
将寒冷拉紧
但我束手无策
世界,南辕北辙
温暖分散在每一个角落
低矮的棚户区
冒出多孔的火苗
看不见的底层,持续着
有节奏的呼吸
日
★放映员★
肃静。蛙声虫鸣
降低了音阶
两根木杆竖起来
高过了金黄的草垛
白色的幕布,绷得像日子一样紧
除了沾满泥巴的父母
这些操持着光影世界的师傅
才是最亲近的人
除了谷粒与春雨
这些熟透了的露天电影
才是最可口的粮食
挑着担子来
拖着板车来
坐着手扶拖拉机来
乌黑的夜晚,一头扎进
月明星稀之中
质朴的乡亲
靠一束光亮,靠一支针管
针灸着贫血的乡村
马达声声,胶片轮回
偶尔发出烧焦的气味
我看见一支旱烟
贴近了灯泡,那个老农
梦想着点燃苦涩的生活
而我站在幕布的反面
浏览着刀光剑影
与飞舞的萤火虫
日凌晨
★卖货郎★
仿佛,一阵一阵拨浪鼓敲响了乡野
仿佛,晃悠悠的货郎担停在了门口
仿佛,黑黝黝的竹扁担伸直了腰杆
仿佛,乐癫癫的伢妹子围拢了童年
那一支糖冰棒,40年不肯融化
还在喉咙口涌动
那一只小陀螺,40年不肯停歇
还在晒谷坪旋转
那一把木头枪,40年不肯废弃
还在瞄准着麻雀
那一根松紧带,40年不肯撤退
还在维系着鞋帮
牙膏皮,几只,换吗
蝉壳子,一堆,换吗
鸡食袋,几个,换吗
烂锄头,一把,换吗
愈行愈远,背影空了
越来越淡,鼓点停了
几枚硬币,找到我的手心
又从我的手心掉下
将40年前的乡愁
砸成了内伤
日
★算命先生★
街头巷尾
算命先生能掐会算
貌似参透了玄机
不屑与擦鞋女、叫花子为伍
凡人入不得仙班
草民进不了庙堂
懂不
眼睛好使的
看你的手相面相
眼睛不好使的
弄你个道听途说
像一个优秀的街头演说家
让你心服口服
一招仙人指路
摆明了凶吉祸福
民间之上,宫廷之内
更高明的算命先生,更冠冕堂皇
更正襟危坐,他们一个一个
匍匐在天子脚下,精通算术
为皇帝,计算着千秋万代
为个人,算计着文武百官
散落民间的算命先生
一年四季,盘算着别人的命运
最终,掐指一算
算得最灵最准——
还是自己的命苦
一辈子只有算命的命
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不算
算了。算了。都算了
日
★皮影戏艺人★
民间没有好莱坞大片
只有小小的把戏
只能找些兽皮
只能捕风捉影
只能隔着白色幕布
演绎有声有色的故事
也有操纵,那些形形色色的命运
也有牵挂,那些起起伏伏的情节
神话与童话交错
时光隧道,快如闪电
又慢似烛光
我想象着威猛的汉武帝
柔肠寸断,逝去的李夫人
就在帷幕后袅娜而来
第一台皮影戏,被皇帝的泪雨打湿
两千年后,我收拢蚊帐里的手势
那盏煤油灯,随着童年
早已熄灭
苍狗白云
山峰的倒影,是皮影
天空的倒影,是皮影
人类,在太阳与月亮下行走
大地上的投影,像弹簧
时短时长
日
★爆米花师傅★
这枚黑乎乎圆滚滚的定时炸弹
终于爆炸了
只是,定时定得太久
从童年到中年
响了,爆了,蹦了
捂了40年的耳朵
可以松开了
隔了40里的距离
可以靠拢了
那一片白雾,缓缓散开
我看见童年,还是那么金黄
那么饱满,像一粒一粒玉米
曾经,我想旋动那个把柄
那个坚硬的方向盘
梦想着将粗重的岁月,开走
曾经,我想拉动那个风箱
那个抽泣的器官
替代清贫发出低沉的倾吐
但我胆小,不敢走近
只敢过年点燃一枚炮竹
扔进水池,炸起稍纵即逝的欢愉
一脸漆黑的师傅,放下了家当
在拐弯处,无声无息地
带走了弯曲的背影
他留下了这个铁葫芦
留下了时间的灰烬
和凝固的火光
以及吹不散的香味
日
陈惠芳简介陈惠芳,1963年1月生于湖南省宁乡县流沙河。1984年7月毕业于湘潭大学中文系。现任湖南日报科教卫新闻部主任。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乡土诗派“三驾马车”之一。1993年参加诗刊第11届“青春诗会”,1996年获第12届“湖南省青年文学奖”。2016年11月,被“博客中国”评为“影响中国百年百位新锐诗人”。已出版诗集重返家园两栖人九章先生。
编辑点评:
陈老师写下的一组小人物,我认为是真正的美。因为"美是上帝给德行设立的标志″,能够将人文关怀投向小人物,将真诚的礼赞献给尘土般的人生,这样的创作态度无疑带有泥土的清香,这样的作品无疑是生命美学的诉说。送煤工将温暖的太阳传递,无疑是美的;放映员为贫瘠的心灵输送养分,无疑是美的;卖货郎那一声声叫卖唤起的乡愁,无疑是美的;算命先生与其说“骗”,毋宁说是为贫苦和未知的人生一点慰藉,无疑也有其美的一面;皮影作为一种濒临灭绝的艺术形式,它的衰落也激发了作者对天地万物的终极关怀,包容万物的至爱不也是震撼人心的美吗?爆米花师傅曾经带给那个年月和那时的孩子多少欢乐?爆米花的清香给我们以历史与昨天的眷恋与遐想,这是真正的人性之美、生活之美。读陈老师的诗作,我只想说:人如果从土中得食粮而成长,那么他也是优美而高尚的。好诗,推荐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