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难忘的苏州之行》
老婆大人让打的广告,说不打广告就揍我,我也没办法呀!还说没人买也要揍我,我好无奈!!!
七十年代后期。那时,男青年的时尚装扮是头戴黄军帽,脚踩北京板鞋、身着海魂衫,一身藏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左手腕上一块红心指针的上海表,胯下骑一辆飞鸽大链盒、转铃自行车,外帔一件灰色驼绒大衣。可真是“范”头十足。一路链盒,转铃声声响,马路两旁扭头望,那个神气呀,比现在富二代晒宝马车兜风,还要多上几分“得意”。
老父亲在家乡身体不适,我去看望。
回杭城,每次都在上海转车。我买了“德懋恭”水晶饼,红枣、核桃,手提一个旅行袋,匆匆登上东去的列车。看着列车外的树木向后方飞驰而去,兴奋地神经才逐渐平静下来。“你在哪儿下车”一声柔和的男中音,江浙口音的普通话轻声问,“哦”我抬头一看,座位对面是一位与我年纪相仿,个头稍高、皮肤白净、相貌和善的男子,“在终点”我应声。“你到哪里”,“苏州”那男子腼腆地一笑。
“下象棋吗?”对面男子,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了个小盒子,“好呀”我爽快地,伸手将象棋接了过来。一盘接着一盘,棋逢对手不觉之中,不知下了多少盘。车厢喇叭里传出一声女中音“旅客同志们,旅客同志们,列车八号车厢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晚餐……”这时,才感觉到肚子里咕咕在叫“饿了”握手言和“吃饭了”。
我三口两口吃完便餐,倒了一杯开水。那苏州男子还在细嚼慢咽,刚刚吃了一半。他看看我,点点头,笑了笑。
好不容易,这仁兄才忙完晚餐,他沏上一杯清茶,手里拿了只牙签,顿时来了兴致,与我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他非常健谈。
从过去说到现在,从工作说到发展。从自己说到家父、家母,从家里、家外说到大江南北。最后问到我回家乡之因,当得知我每次回杭城都是从上海转车,中途的城市都没有去过时,他显得十分的惋惜地说:“一个江南人都不了解江南了”。
突然间,他像是换了个人,像是在给自己安排旅程一样,用肯定的语气对我说:“你到了南京就下车吧,找个小旅社,住上一晚,明早起来吃过早餐就去中山陵转转,中午餐去尝尝南京的板鸭,接着就去莫愁湖,时间不要太久。下午2点前就到夫子庙玩玩,一个小时以后去火车站。4点以后有许多车次去上海。你到了苏州站了就下车,我在出站口接你”。
我默默地听着。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他接着说:“就这样了,夜里住在我家,在苏州玩上两天再去上海,苏州去上海的车次也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的“恩”了一声。
列车到了南京站时就被这仁兄热情地“赶下了下去”。
第二天下午4点多,拖着疲倦的步伐,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准时登上了去上海的列车,一路上反复在想,我在苏州站下不下车?哪位仁兄,姓什名仕我都不知道,他真的会来接我吗?心里在打鼓,犹犹豫豫,列车一声鸣笛,驶进苏州车站,我的脚踩在原地挪来挪去,不知所措。一狠心:“下,他没有来的话,我就自己去玩玩了”。提起旅行袋三步两步地下了车厢。
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连拥带挤地把我推出了车站出口。我抬起脚跟向周围望望,寻找那个位不熟悉的“老朋友”。不远处,有一只胳膊高高地扎起,在不住地左右晃动,这时我才发现,这仁兄个头不低呀,应该在175以上,南方人中应该算是高个子。
没有走几步路,我们就上了公交车,仁兄一路上热情洋溢,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着道路两边的商店、建筑和古迹等等,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苏州通”。
十来分钟后,下了公交车,看一下公交车的站牌名:“石路”。仁兄停下脚步对我介绍:“这是苏州的老城区,是条历史悠久的老商业街道,房屋都比较陈旧,多是明清两代的建筑。大多是二、三层的小楼。一层做生意,上面是库房和家住,他家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座三层小楼上,祖上几代都是做小生意的,近几年父亲生病在床,兄弟三人都在外工作,没有人继承祖业了”。我顺着他指的方向,透过来往的行人向远处望去。看着马路两侧高矮不等的房屋与各类商家的招牌,随口而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仁兄看着我哈哈笑:“是吗?“真的,这个地方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想起来了,有些像”,“哈哈哈”,“在林家铺子的电影里”“林家铺子门前的那条街,就很像是这条街道”“哈哈哈”。
走到一间商铺门口,门前是一排古棕色木质门板,中间的门板,卸了两三块,一位约有六十多岁,满脸笑容的老妇人迎面向我们走来,她一身布衣,个头不高、体态清瘦、脸上白净的皮肤略有皱纹,讲一口浓浓的苏州方言,我一句也没听懂,只会不停地向她笑着点头,显然老妈妈已经知道,今天她们家里会来我这个客人。
房子厅堂中间放着一张楠木老式八仙桌,桌面上有一堆青毛菜和一堆新鲜的蚕豆角,桌边站着一位年轻女子,二十六七岁模样,体态婀娜、眉清目秀、衣着朴素、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手里正在剥蚕豆。仁兄向我介绍:“这是我二嫂”我连连点头:“您好,您好”“士华,这是你说的朋友吧”。二嫂的声音清细柔和。士华领我走进左侧的厢房,厢房不大,干干净净的,摆放着一张木板床,一张条桌,几把椅子“今晚你就睡这里,二嫂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接着又客气一句:“条件不好”,我连忙道谢。“老父亲多年有病在床就在楼上,他也知道你今天要来的”我忙说:“你带我去拜望他老人家吧”。
上阁楼的楼梯在房屋的右侧,我随着士华摸到扶梯把:“你等我一下”我转身又回到左侧厢房,急忙打开旅行袋,取出两包随身带来的土特产,快步登上楼梯,用手一挡,打断了士华的客气,“上楼吧”我推着他一起上了阁楼。
阁楼上是用上好的木板隔出的几间住房,房内光线不好,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古老木器的芳香。走进左边靠近窗口的一间隔房,房间里古香古色,座椅板凳都是老式老样的木器家具,靠近窗户摆着一张很考究的木雕床帏的大床,床沿边斜靠着一位年过花甲清瘦的老人,看见我们进来,像要努力坐起来,士华连忙上前扶住,用苏州话向他介绍着我。我连忙上前几步,双手握住老人的手,不住的问好。老人的手已经干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手上的青筋高高曝出,手指骨紧紧顶在我的手上。老人家像是已经卧床多日了,鬓边上留有稀稀的白发,光光额头下两只恫恫有神的眼睛散发出兴奋的光彩。一张久经世故的面容上,流露出历经的沧桑。
老人家双手接过我送的“礼物”,高兴地像是个小孩子,不停地客气着,士华像是位翻译,来回向我们两人传达着对方的意思。“家父再三说请你多住几日”我连连道谢着和士华一起下了阁楼。
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四盘炒好的青蔬菜,有一盘是刚刚剥出来的清炒蚕豆。老妈妈热情地招呼我过来吃饭,主食是米饭,每人一小碗,二嫂客气拣了几筷子青菜,点点头就回到她自己房间里去了。他们用餐都很慢,也不再添饭,士华招呼我添饭,我也不好意思地忙说“吃好了,吃好了”心中暗想,怪不得,江南人大多都长得苗条,清瘦。
躺在左侧的厢房里,久久不能入睡,回忆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几道微微的亮光透过木板格挡的夹缝射进房里。隐约地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声音委婉轻柔,如同孜孜流水;清澈悦耳。像是两个女子,也像是一对情人,说的是苏州的方言。仔细一听是在右边的厢房里,像在说,又好似在吟。恰是苏州评弹说唱且无琵琶演奏的乐声。
幕幕之中,睡入了梦乡。
江南的早春,还是多有几分寒意。听见厅堂的响声,匆匆起身,身上微微打了个寒颤,早饭已经摆在八仙桌上,桌上有几盘小菜,小铝锅里是冒着热气的泡米饭,士华笑着招呼我:“快去洗漱,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去了”,“今天要陪你游玩好几个地方哪”。我边洗漱着问;“我们去那里?”士华调侃地说“没上虎丘山。没到苏州来,我们就先上虎丘山,再去游览园林了”我愉快地答:“好”。
虎丘山,有三绝九宜十八景。最为著名的是云岩寺塔和剑池。高耸入云的云岩寺塔已有一千多年历史了,士华说是世界第二斜塔,古朴雄奇,是古老苏州的象征。虎丘后山植茂密,林相丰富,空气宜人,是鸟类争相栖息的乐园,每到秋天,有万千苍鹭绕塔盘旋,蔚为壮观。虎丘以其独特的魅力,向人们展现了一幅人文与景观完美结合的秀美画卷。
苏州园林是我国山水园林建筑的代表。主要有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留园、网师园、怡园等。构筑精致、艺术高雅、文化内涵丰富使苏州素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和“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之美誉。很多文人骚客纷纷留下墨宝。如张继《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杜荀鹤的“君到姑苏间,人家皆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等等。
第三天下午,在我再三要求之下,士华带我到了观前街上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两碗馄饨和一笼小笼包、一盘糟田螺,他说这家的糟田螺,是苏州的一道有名的小吃。我向他道谢,感谢他和他家人对我的热情款待。又匆匆忙忙返回石路,向老伯、伯母、二嫂诺诺道别,再三感谢他们客气的挽留。坐上了公交车后,突然想起忘记了什么。我急忙对着站在车窗外送行的士华大声喊道:“仁兄,你贵姓呀?”“沈”……士华向我拜拜手。
公交车启动了,徐徐向火车站驶去,“再见了,沈士华,再见了,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