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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

07-31 来源:励志故事 作者: 魏怡邹田雅 阅读:84

老婆大人让打的广告,说不打广告就揍我,我也没办法呀!还说没人买也要揍我,我好无奈!!!

老张是个农民,章丘人,今年六十刚出头,家里不多的地早就被流转出去了。没地可种的老张就在镇上开了个火烧铺,打火烧卖火烧,生意做得不死不活。

老张有两大爱好,一是喝酒,二是创作。老张酒量根本不行,喝多了还好骂人,但喜欢开玩笑吹牛叉,不了解他的人和他坐在一块,免不了问他白酒能喝多少,老张就伸出两个指头一抖说:“不多,就两瓶!”别人会赞道:“老张你真能喝!”老张这时候会续上后半句说:“我说的是矿泉水啊!”弄得别人哭笑不得。

老张说话云山雾罩、没边没沿,因此也常得罪人。老张不但自己只喝一个厂子酿造的酒,家里来了客人也只用这个厂子酿造的酒招待,如果客人想喝别的,老张就直接说:“木有!”。张喜欢喝的酒就是他常挂在嘴边上说的章丘“地方茅台”、“清照”和“百脉泉”。

“清照”和“百脉泉”是山东百脉泉酒业有限公司的两个系列产品。这两种酒不仅好喝不上头,而且老张想通过喝这两种酒沾沾李清照的才气,老张掐指一算八百年前李清照肯定没喝过“清照”酒,但她是喝百脉泉水长大的,一代词宗文思泉涌,留下了不朽篇章,喝了用词宗名字命名的酒肯定能给自己的创作激发出灵感。描写章丘八大景的古体诗里有句“百脉寒泉珍珠滚”,达不到那样的境界的话,至少会咕噜一声冒个“铃铛”吧。

老张就是这么想的。

老张写的东西其实很烂,他自己也清楚。他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文学的,他发现爱好文学的种子,像他种的庄稼,突然在六十岁的春天发芽了。去年老张用第一人称写了两个短篇小说,一个是《我的前世今生和潘金莲不得不说的故事》,另一个是《武大郎传》,小说中详细地披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和细节,因视角独特、故事曲折,竟被市里的一家报纸副刊选用了。老张似乎受到了鼓舞,开始抽空创作,老张毕竟岁数大了,来了灵感怕记不住,就摸起随身的笔,记在卖火烧隔热的纸条上,然后等到回家,再老胳膊老腿地爬格子。为此,老张经常把火烧给烤糊了。老张的老婆对老张搞创作很不以为然,说:“看孙子的年龄了,不好好卖自己的火烧,还整天捣鼓这个,能吃还是能喝?不务正业!”

自从老张发了两个短篇,也算是进了市里的文学圈子,QQ群和微信群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了。群里大多是文学高手,作家们写的东西喜欢往群里发,既是炫耀,也是分享。老张读了别人的东西,感到字字珠玑、篇篇精品,再看看自己写的东西就满脸害骚得发烧发烫,恨不得找个老鼠窟窿钻进去。

老张是被谁又是怎么被拉进《章丘故事》微信群里的?他忘了。这是一个纯文学群,快满员了,里面的作家有本土的也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其中不乏文学大伽,群主一清老师从事新闻工作三十多年,是省内甚至全国都有名气的作家,那部写山东百脉泉酒业有限公司的纪实文学《鲁酒典范》就是其代表作。老张写了东西不好意思往群里发,就私聊时发给一清老师,希望得到一清老师的指导,一清老师总是耐心看完后给予肯定或指出不足,然后鞭策鼓励,这让老张对一清老师十分感激。

一清老师搞了个叫《文峰书院》的公众平台,老张的几篇小说或者诗歌也在上面发表过,当然那是一清老师反复指导修改的结果。

那天晚上,老张上微信进群,看到一清老师在群里发了个通知,说:“我们的《文峰书院》上线一周年了,人气非常高,我作为共众平台的主编,通过和山东百脉泉酒业有限公司协商,我们决定本月21日举办一个作者座谈会,因初次举办,只限本土作家积极报名参加,地点:酒业公司二楼会议室。”

老张从置顶的聊天信息里又看到了一清老师给自己的留言说:“21号将有一位著名作家出席座谈会,和大家互动,届时希望你积极参加,这是特意送给你的一份惊喜!”老张和一清老师因为作品只通过几次电话,两人并没见过面,有一次一清老师组织了一次采风,邀老张参加,老张因有事没去,感到很内疚,这次再不去实在太不友好了。老张本身是十分渴望见到一清老师的,更何况还可以和另一位著名作家面对面零距离接触。老张没犹豫,给一清老师回了一个字:好。

老张所在的乡镇离酒厂不远,十几公里的样子,乡镇上有通往市里的公交车,到酒厂要倒好几次车,还不如骑自行车痛快。21号这天,老张骑着那辆咯吱咯吱乱响的自行车往城里赶。七月的早上并不凉爽,老张骑得一路满头大汗,他就用手从脸上抹了汗水不停地往地上甩。

老张“瘸驴早赶”来的不晚,一清老师从酒业公司办公楼前下车的时候,老张一眼就认出了他,一清老师的微信相册里有他的照片。一清老师比老张小十岁,当过兵,从他的举手投足间能看出军人的影子。一清老师笑呵呵地对老张说:“老大哥来啦!”握完手,一清老师转身从轿车里扶出一位老人,介绍说:“这是张法贵老师,章丘籍,国家一级作家,张老执笔的四集电视电视剧《章丘铁匠》曾在中央一套热播。”然后一清老师介绍老张说:“老张,文学爱好者。”

张法贵老师个子不高,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走路一点看不出像个老人。

座谈会开始前老张请教了张法贵老师很多的问题,比方说小说怎么选材、怎样动笔,以及怎么读名著等等。张法贵老师告诉老张:“选材要选自己熟悉的,为什么号召作家深入基层体验生活?只有对熟悉的生活多观察多揣摩,身同感受了,写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老张正好带了个短篇小说的稿子,要邮寄给一个文学期刊,信息时代大部分文学期刊投稿都用电子邮箱了,偏偏有少数期刊还在只接受寄投,这让老张感到很别扭,既然今天碰到张法贵老师了,老张就从手提袋里掏了出来让他指导,张法贵老师接稿子时,一份盖着编辑部鲜红印章的稿件录用通知书掉了出来,老张解释说:“就是个稿子被这家省级刊物初审通过,要给我刊发,问题是他们不但不给稿费,反而跟我要钱,要我交两千七百多块,我一听气得肚子都大了,两千七百多块钱我要起早贪黑地打三个月的火烧,这哪里是搞文学?分明是被文学搞,我的肚子都被文学搞大了啊!”

张法贵老师被老张逗笑了,笑着说:“现在纸媒不好干,纯文学刊物也一样,网络飞速发展的时代,看书的少了,书卖不出去,他们为了生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张说:“我写小说人物对话的冒号引号很少舍得用,这篇觉得写得有点短,齐呼啦全用上了,我想如果稿子被采用,稿费肯定能多点,没想到字数越多,页码越多,跟我要的费用越多,不但不挣反而更赔,简直饱受打击!”

张法贵老师用了大约二十分钟看完稿子说:“我大体浏览了一遍,这个作品不错,语言和情节也好,就是前半部分叙述太多,每一个段落太长,不易阅读,总体上很像那么回事,尽管他们和你要钱,但作品的水平还是有的,毕竟人家是省级刊物。要是觉得交钱不能接受的话,你可以投其它刊物。”老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谢老师鼓励!”

作家们陆续到齐入座了,会议由一清老师主持,酒厂副总王峻虎也到场祝贺。王总讲完话走了,一清老师说:“按说王总讲话前我们大家应该先来个自我介绍,但是李总要急着去参加市里的一个重要会议。好了,为了方便交流,大家把自己的网名和实名做一下自我介绍,从我开始。我的网名:一清,本名:王德清,《文峰书院》院长兼主编,谢谢大家!”

接着,五十多位作家先后开始了自我介绍,作家本身就是文化人,为自己起的网名五环八门、各具特色,有的带有意味深长的调侃和地域特色。章丘十几个乡镇,有胡山、官庄,绣惠、龙山、垛庄、文祖、黄河等,这些乡镇都有自己的特产,这恰好被作家们利用成了网名,“胡山月饼”、“绣惠大葱”、“垛庄核桃”、“龙山小米”、“文祖山楂”、“黄河西瓜”等等,老张来自官庄镇,火烧不是官庄镇的特产,但那里盛产土豆,在群里,老张的网名叫官庄土豆。

众多作家中,在这次座谈会之前,老张只认识“龙山小米”,“龙山小米”五十多岁,是章丘的散文大家,也是老张比较崇拜的一位,老张发表了那两篇小说后,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了老张的电话,带了自己出版的一本书跑到老张哪里去玩,和老张称兄道弟交流得很好。

两人闹僵全怪老张。有一次“龙山小米”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拍的是他在一张报纸副刊上发表的文章,老张在群里用开玩笑的口吻夸他说:”你是文坛上一颗烂烂的星星,照亮了章丘的夜空!”老张发出去后感到有些不妥,但已经撤不回来,更要命的是老张眼花,想跟上一个点赞的表情符号,到了第二天老张再次浏览群里的聊天记录时发现,那个大拇指竟然是朝下的。老张立马想私聊和他道歉,但已经被拉黑了,打他电话,不接,老张心想他正在生气,过了几天又打了几次,还是不接,最后连电话也把老张拉黑了。老张想,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至于吗?后来老张参加了市作协组织的两次采风活动,老张想上去道歉,他连理也不理。

今天坐在一边的“龙山小米”抬起眼皮不住地瞧自己,眼神怪怪的,老张一直弄不明白,后来才发现只顾着和张法贵老师交谈,自己坐错了位置,出洋相了,老张为此害羞了好几天。

酒厂有个酒文化长廊,在酒厂安排参观的酒文化长廊里,老张被墙面上一帧帧介绍酒源远流长的历史以及名人与酒的故事的壁画深深吸引住了,他看得激情彭拜,似有一股远古的清风拂面而来,让老张未饮先醉。接下来参观的古酒坊和藏酒馆,更是让老张产生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幻觉。

在中午酒厂举办的招待宴上,老张和“火烧哥”坐在了一起,老张感觉遇到了另外一个知音,话格外多。“火烧哥”也卖过火烧,是绰号,“火烧哥”本名腾振国,四十岁左右,魁梧的个子,一表人才,歌唱得特别好,经常参加一些省市级电视台的演唱会,目前只是小有名气,前途不可限量。因和一清老师是老乡加同学的关系,被特邀参见这次座谈会。

中午就餐时,酒厂搬出来的是酒厂最好的酒,清照系列中的“真情芝麻香”。“真情芝麻香”圆润爽口、甜冽醇厚,作家们觥筹交错,又有“火烧哥”放歌,酒局热烈的气氛就像海面波涛,从一个高潮不断推向另一个高潮。

老张显然喝高了,喝高了的他忘记了有没有和作家们道别,也忘记了怎么走出酒厂的。夕阳如血,红红的,老张越看越像自己打的火烧。是谁把自己打的火烧挂到天上的,老张并不关心。走在回家的路上,老张感觉丢了东西似的,找找自己装着作品的手提袋,它分明就挂在车把上,老张总觉得有件事挂在心上,想来想去终于想起来了,忘了骂人!骂谁呢?老张想来想去觉得骂谁都不合适。酒厂陪酒人员举着杯子劝酒的影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喝了这么多,都怪他们,老张就想骂他们,刚要开口,觉得他们是为了工作,不过是奉命行事,酒厂副总王峻虎才是最该骂的人,老张就开始骂:“王峻虎,都怪你小子,酿出这么好的酒,俺又不是不好喝,还用你支使别人劝?如果有下一次,逮住你,我,我,我和你没完!”

第二天老张还没床就接到了一清老师的电话,“老张,醒酒了吧?你知道昨天你喝了多少吗?”老张说:“真丢丑了,不记得了。”一清老师说:“一斤酒倒了四杯,我给你数着你总共喝了八杯,当然,最后一杯剩了不少。”一清老师又说:“老张别忘了交作业哦!”老张问:“什么作业?”一清老师说:“看来酒还没醒啊,写酒厂的稿子,记住早完成哦!”老张没底气地答应道:“好吧。”

老张放下了电话,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子,老骨头里嘎嘎吱吱的,有一种酥软的感觉。这时,脑子里像有一种东西在暗流涌动,就像那涌动的百脉泉。老张想,自己的脑袋也该冒个泡了,也许是传说中的灵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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