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相见
老婆大人让打的广告,说不打广告就揍我,我也没办法呀!还说没人买也要揍我,我好无奈!!!
“孟老师,接电话!”
我刚从教室走出来,还未来得及在办公桌前坐稳,便听到了从隔壁校长办公室传来的那高亢而又略带沙哑的呼喊。
“来了!”我连忙答应着,我边快步向校长室走去,边笑着嘀咕道:“这个死鬼又有什么破事要唠叨。”——学校的电话除了我老公外没有别人打过。
我走进校长办公室,火急火燎地拿起话筒半带愠怒地说:“什么事?快说!”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响起了一个温柔又好听的男声:“小萌——是你吗?”尽管那声音很轻柔,但此刻却像一个地雷在我心头爆炸开了。——是他……是林……就是走了以后三十年没有半点音讯的林……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梦吧?!……正当这些念头在我脑中如闪电般划过时,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起:“小萌,我知道是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也是片刻的沉默,我开口讲话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连自己都陌生了:“我很好!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我打听了三年多,问过了二十几个人才知道的……”听到这儿我的眼泪禁不住涌了出来,瞬间便盈满了两个眼眶。我连忙转过身背对着校长们,轻声问道:“你还好吗?”“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只是……”我怕他说出那些我想听又怕听到的话,赶紧打断了他:“你有什么事吗?”“哦!我明天到黄州去出差,十点钟火车在蓝县站停十分钟,我想见见你,你能来吗?”“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时上课铃响了,“我要上课了!……”我连忙放下话筒惶急地跑出了校长室。
之后我在恍惚中上完了一节课又过完了整整一个下午,当我送走学生后,又像做梦一样轻飘飘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当我跨进院门时,脑子已渐渐清醒过来,从心底里传来的一个声音使我打定了主意——“去,一定要去,就是下雪落雹子也要去!”
拿定主意后,我像往常一样为家人做好晚饭,忙完家务又安顿好小儿子,最后,我把平日里备课的时间换成了炒栗子。
“小萌,你明天不上课呀?不过年不过节的炒栗子干吗?”老公有些不解地问我。
“我明天得去一趟县城,炒些栗子给老同学带去”
“去开会呀?”
“恩!”我眼睛盯着那些在锅里翻来跳去的栗子,随口应着。
我很仔细地把十斤栗子分两锅炒好,这应该是二十年来我炒得最好的一次——一粒粒微微绽开的棕红栗子油腻光亮,它们挨挨挤挤地躺在竹篓里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和醉人的芳香。
当我把一切拾掇好钻进被子里睡觉时才发觉墙上的挂钟已指到了两点。可能是我冰冷的手脚把老公冰醒了,他翻了一下身,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天真冷啊,会下雪的,路上多留神……”
天微微亮,挂钟刚指到六点时,我就起床了,我推开家门时发现果然下雪了。房顶上、树枝上、山冈上全笼上了一层蓬松的白色,院子里也积起了半尺来厚的雪。看着无垠的一片洁白,我不禁赞叹了一句:“真美呀!”然后,我往手上哈了一口气,再把老公去年给我买的那双厚厚的羊毛手套戴在手上,推上自行车朝院外走去。
走在被雪覆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路上,周围一片寂静,耳边除了响起我脚底下的一串“咔嚓”声,几乎没有别的声响。偶尔有一阵冷风吹到脸上,却没有平日里那种好像被刀子划过的感觉,仿佛是有一双手在抚摸我冰冷的双颊。不知不觉地,我已翻过了出乡的那道高坡。此时,我隐隐感到后背开始渗汗了,便停下脚步,放好自行车。在我脱去一件毛衣的当口,蓦地发现一轮红红的太阳已经挂在前方空旷的天空,那红红的暖暖的光芒向四处顺畅地发散开去,照亮了整个天空,给雪原染上了一层红润。透过那莽莽雪原泛起的炫目的红红润润的光晕。放眼望去,我隐约地看到一列火车正急速地穿过无垠雪原,然后徐徐地停靠在那个叫蓝县的小站。
渐渐地,和我同路的人越来越多,有挑着一担蔬菜急急赶路的农民,有穿着制服匆匆去上班的矿工,还有三三两两边走边唱的学生。
当我一路小跑地赶到县城的车站时,时间已经到了九点半。好悬呀!差点就赶不上了——只怪昨夜的这一场雪让我比平日多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过得特别慢,只见一列列货车一趟趟客车从我的眼前一晃而过,只间或有一二趟车在小站停靠了片刻便又匆匆地驶向远方。
十点过两分零四秒,从宁海开往黄州的列车缓缓靠站了。我急切的目光从车头扫到车尾,由于天气寒冷,竟没有一个车窗是开着的,下车的人群中也没有我寻找的那个身影。我正在纳闷时,突然听到一阵喊声从一个被摇下了玻璃的窗口传来:“小——萌!小——萌!”我循声望去,看到了林——没错,是他!虽然他已经人到中年,但我一眼就认出他来。——正探出半个身子向我猛力地挥手。
我拿起那袋栗子飞快地跑过去,气喘吁吁地在车窗前站定时,眼睛不由有些湿润了。我盯着这个身穿棕色羽绒衣,围着一条米色羊毛围巾,头发间夹杂着几根白头发,脸庞红润又饱满的中年男子,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语开口。他躲开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把脸转向车内,停顿了片刻,方才转过脸来,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今天没课吗?”
“有四节课,我请了假,换到了星期天给孩子们补。”我小声说。
“生活好吗?工资能开得出吗?”
“经常拖欠着,不过有一两千块也够花了。粮食和蔬菜都是自己种的,平日花不了多少钱。生活也过得去。”我又问他,:“你呢?你能开多少钱?”
“没多少,和你差不多,刚好够用。”他有些慌乱地回答道。
——不过从穿着打扮来看,他应该过得很好。
我又说:“我们一起教过的那个李华生博士都已经毕业了,现在是深圳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了,他年年给我寄贺卡,还问起过你呢!”
林欣喜地听着,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返城时偷偷给你批过字的老村长前年死了,得的是肝癌。今年他的老伴也死了,得的也是肝癌,你说巧不巧?”
林垂下眼睑,沉默着,手里好像在摆弄着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只是发了些福,多了几根白头发。”我笑着说,“我却老了,皮肤又黑又粗,胖得不成样子了!”
林连忙摇头:“不、不,你也是老样子,还是很好看!”我低下了头,感觉两颊热热的。
“你是怎么过来的?”林终于又发问了。
“我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的,只在县城里骑了一小段,我紧赶慢赶,还差点错过车了。”我忽然想起了手中的栗子,然后费力地举起递过去,“昨天夜里我特意炒了你最爱吃的栗子,本想多炒些,又怕太重了你提着不方便。”
“好,好!再多我都提得动!”林边说边把袋子接了过去,然后他又将一个印着明星头像的很精致的手提袋递给我,“你怕冷,昨天夜里到超市里去买了一床电热毯,这是最新的产品,有四个调温档。”
我踮起脚尖把毯子接过来,眼圈霎时间旧红了,泪水禁不住慢慢把眼眶填满渐渐从眼角溢出。
火车启动的铃声响了。
林温柔地说:“回去的路上慢点儿!”
我声音颤抖着说:“你也慢点儿,在外面出差当心着凉!”
“我没事,我在外面跑惯了。”林笑着说。
火车启动,“哒哒——哒哒”,慢慢地,慢慢地驶出了车站。
列车和林探在窗口的身子一起从我视野里消失了,我久久地站在那儿,用衣袖抹去那流成了行的眼泪。
三十年——化作了这稍纵即逝的十分钟——然后又云一般地飘走烟一般地散去。但我的心里却没有半点遗憾和悔恨,我抱着那条软软的电热毯,心间涌起一股甜蜜与温暖……